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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執拗(已大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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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還請姑娘撩開轎簾一見。”◎

軟轎之中。

因為突如其來的沖撞。

衛燕只覺得渾身猛烈晃動, 緊接著又重重落在地上,整個身子都快被震散了架。

一股陡然的沖力讓她幾乎要跌出轎外,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子。

頭昏腦漲得厲害, 衛燕心中叫苦不疊。

聽著外頭的動靜,她大概知曉了其中的變故, 應是她們的軟轎與今日當街游行的隊伍沖撞了,這才落在了地上。

耳邊嗡響久久未息, 整個腦子都是暈眩的。

好不容易才恢覆了清明。

可下一刻。

周遭非議聲便席卷而來,幾乎要將她淹沒。

“誰家的姑娘啊, 這種日子還要坐軟轎出門,沖撞新科進士們打馬游街,當真是掃人興致,非上趕著來這條街上湊熱鬧, 難不成是老大姑娘急著出嫁嗎?”

“是啊是啊, 咱們原本能好好觀賞新科進士打馬游街的,這下好了, 興致全被擾了。”

“真是不長眼的,這種日子非要坐轎子擠進這條街來湊熱鬧,也怨不得那些轎夫了, 誰知這轎中是何等“千金”?”

“哈哈, 此千金非彼千金,兄臺此言真是一語雙關了。”

一時間,非議甚囂塵上。

像雪片般紛紛揚揚,不絕於耳。

這種時候, 她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出轎的。

索性呆在轎裏等風浪平息還好些。

她如何能想到, 小越氏會帶著她來到東門大街, 而此刻, 又恰好撞上新科進士打馬游街?

她眼下,當真是腸子都悔青了。

早知道,就是說什麽都不能依小越氏的,眼下弄得這般局面,真不知該如何收場。

轎外的情景可想而知,沸反盈天。

全是指責她們的不是。

衛燕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,好讓自己不再受這些流言蜚語所擾。

可奈何轎子本就又小又逼仄,坐在裏頭只覺喘不過氣,還哪裏有歔隙給她藏身?

不出衛燕所料。

此刻轎外的場面早已僵住了。

轎夫們跌倒在地上,四仰八叉狼狽至極,好不容易爬起來,也不知該如何收場,只立在那兒等著小越氏發話。

今日會生出此等變故。

小越氏亦是沒想到的。

她心念出門忘看黃歷,才會惹下這等難堪的禍事。

沖撞了打馬游街的隊伍,雖說不至於被定罪,但受千夫所指是定然了,就像此刻,衛燕好歹在軟轎內坐著,可她與何氏就無處遁形了,只好拿了手裏的扇子勉強遮住些顏面,好盡量不讓人認出來。

她身邊的何氏亦是無地自容。

以袖遮面,難堪落魄得很,她心中自然埋怨自家這個婆母,畢竟事情都是因她而起,可眼下說什麽都是晚了,只有及時解決當下窘境,才是正事。

故而她掩著面,趕緊去招呼車夫站起來,讓他們重新擡了轎子趕緊折返回府去,逃離這是非之地。

“劉叔、福叔,咱們眼下走不過去了,折身回府吧。”

那兩個轎夫聽了,立刻連連點頭。

他們早就想這麽做了,可主人家不發話,他們做奴才的,怎敢自作主張。

故而眼下得了少夫人的令,他們如釋重負。當即交換了個眼神,便要去擡轎子。

可就在幾人擡起轎子調轉好方向時。

一匹高頭駿馬從人群中轉了過來。

攔住了幾人的去路。

所有人楞住了。

轎夫們仰頭,駿馬之上,端坐著豐神俊朗的俊秀郎君,一席大紅寬袍下,面如玉。唇如丹,美得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。

轎夫們被他擋住去路,前行不得。

只好停下腳步,頓在原地。

疏朗高軒的探花郎端坐馬背,儀容清致,風華無雙,引得眾女娘又是一陣驚嘆。

江桐坐在馬背上。

漆眸深邃如海。

一動不動的註視著那頂軟轎。

好似能望穿那繁花連錦的隔簾,看清裏面坐著的人一樣。

在眾人的私語聲中。

他翻身下馬,朝前走去。

明明是清冷到骨子裏的一個人。可此刻眼中的熱切,卻如翻江倒海般湧動著。

他徑步走到軟轎之前,站定腳步立在那兒。

如松如竹,身影如畫。

此舉再次惹來一眾圍觀女娘們激動不已。

誰能想到,方才高坐馬背上,讓她們神魂顛倒的冷面探花郎,會突然下馬,走到人群中,還離得她們這般近!

好似伸手就可觸得!

她們不由感嘆。

這新科探花,近距離瞧見,更是讓人驚艷不已。若說當朝的瑞王殿下,原本是京城第一美男子,那這一位來了以後,恐怕這第一美男的頭銜亦要不保。

不過好在兩人是迥然不同的風姿,不至於落了下風。

一個似朝陽暖玉,惹人心馳神往。

一個似凜冽冰雪,令人仰望不及。

兩種都是絕美的風儀,或許放在一處,誰都不遑多讓吧。

此刻。

小越氏終於覺察出了眼前人的面目,瞠目之餘,還有畏懼。

她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。

眼前一席大紅喜袍,進士登科的風流才俊。

不是旁人。

是江桐。

真是臨安江氏所出的那個江桐。

她在難以置信的同時,更夾雜了一分慌亂,這一分慌亂來自過往種種。

讓她整個人都不安起來,微微發顫。

江桐的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凜然氣度,光立在那兒一言不發。也會有讓人不敢直視的鋒芒。

小越氏饒是如此,一旁的何氏更是全然傻了眼,轎子被攔下,瞧見攔轎之人正是與衛燕和離過的江桐時,她早已震驚地說不出話來。

誰能想到,兩人和離不過半載,就讓遠在臨安的江桐來到了京城,還榮得了新科進士的身份,徹底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庶子,翻身成了光耀萬丈的人上人。

衛燕當初並未看錯。

江桐此人,果非池中之物。

衛燕當初就篤定,江桐來日定會出人頭地,大展宏圖。

如今,一語成讖。

場面就這麽焦灼著。每個人心裏都暗藏心事。

衛燕不知外頭天翻覆地的變故,坐在轎內,她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不安。

好似有壓抑的情緒,在一點點彌散,讓她難以喘息。

轎子起了又落,她以手抓扶側板,後背往後貼靠,才有了些踏實感。

可當周遭的喧雜漸漸平息。

那道清潤如珠的嗓音緩緩響起,落入她的耳畔。

“姑娘可安好?”

那一刻。

衛燕僵住了。

渾身的血液像是從腳底心一下子沖上了頭頂。

轎簾外,那人的嗓音熟悉地讓她心驚。

這個聲音,從前與她朝夕相伴,是被她刻入心頭骨血的,她永不可能忘。

不消得多聽,便可認定那人身份。

只消只一句,便會在她心中激起千層浪,久久不能平息。

是江桐。

竟是江桐。

她始料未及。

她本以為……

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相見了。

她本以為……

她會與他再無交集,永成陌路。

她本以為……

她會將他漸漸遺忘,以致哪一日再不想起一絲一毫。

可沒想到,江桐在短短半載時間內,就來到了京城,來到了她的面前。

還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。

此時此刻,縱使衛燕在心中再三告誡自己漠然視之。

可難免不會在心中升起萬千漣漪。

衛燕深吸一口氣,平覆心境。

既然她早打定主意要與他劃清界限。

那此刻不開口,不回應。

便是最好的選擇。

她與將江桐。

早就沒有任何瓜葛了,不是嗎?

打定主意後,她目光變作堅定。

任憑江桐如何。

她今日便只會是漠然待之,不予回應。

可即便衛燕不言語。

轎外之人卻並未打算就此作罷。

江桐的嗓音再次傳來,清冷中夾雜著幾分關切。

“敢問轎中的姑娘可有受傷?”

衛燕依舊不語。

江桐的話音卻聲聲入耳。

“方才是江某的馬兒受驚沖了姑娘轎子,若是姑娘玉體有恙,在下可帶姑娘去醫館醫治。”

江桐話音甫落。

在場之人像是弄清了前因後果。

又是一陣嘩然,大約都是誇他謙遜有禮,厚德仁善的。

他們茫然不知前因後果。如此以為也是正常,畢竟未知全貌。

只有像何氏這樣的知情人才能想到,方才江桐撞上轎子,恐是故意為之。

江桐並非宅心仁厚,只因那轎裏坐的不是旁人,而是他故妻,衛燕。

也不知他究竟為何非要攔轎,畢竟他與衛燕的事,早已都過去了,兩人應當各自珍重,開始新的人生,而非牽絆糾纏。

何氏如此想著。

便出面相幫衛燕說話。

她不再躲藏,從人群中站出來,直面江桐,嗓音清越道:

“我家妹妹好得很,不牢公子費心,今日全是我們自己的不是,沖撞了你們的游行隊伍,闔該賠禮道歉。還煩請公子讓個路,我們這就打道回府去。”

何氏是個伶俐的,一番解釋說的有條不紊,讓人無處指摘,也就是說,江桐若再不給他們放行,便就說不過去了。

衛燕坐在轎內,心中稍稍松了口氣。

好在嫂嫂是聰慧識大體的,能替她解燃煤之困。

但事與願違。

當何氏下令轎夫擡轎動身之時,江桐並未如他們所料地退身放行,而是又一次攔住了她們前行的道路。

這一回,他的漆眸,無端透露著幾分沈冷,更有些執拗的神色。

那只骨節分明,勻稱修長的手,直接攀住了車夫所擡的紅漆木桿。

讓轎夫們再前進不得一步。

見他如此為難。

何氏冷下臉來,“公子這是做什麽?難不成要仗著自己新科進士的身份,對我們強加阻撓嗎?”

面對何氏的據理力爭,江桐垂眸,看不出情緒,薄唇輕動,只道:“是某唐突了。”

他如此說著,那只抓在轎桿上的手,卻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。

引來路人一陣又一陣的嘩然。

面對眾人的質疑不解,江桐卻很是從容淡定。

他嗓音朗澈,有條有理。

“此事既因某而起,某定是要負責到底的,方才那一下沖撞,轎中娘子是否安好,某只有看過了才能放心。”

說著,他不顧何氏的幹瞪眼。

微微侵身,湊近那轎簾幾分,隔著一層簾縵對著裏頭的衛燕說話。

嗓音低啞,近似懇求:

“還請姑娘撩開轎簾一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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